一步之遥
【15】
日子好像回到了一开始的时候,陈郴在咖啡店里要么画画要么发呆。而之前说的那些话,他再也没有提起过。
时间对我来说仿佛从来没有流逝过一般,我闲来无事的时候会翻一翻书、看一些影集或者电视剧,我们两个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在密味的两个角落里,做着自己的事。
我看着阳光从门口照到了我的脚底下,盯着书愣了半天,直到陈郴喊了我,“一杯蓝山,谢谢!”,我才回过神。
我从书上抬起头来,看了他一眼,结果发现这家伙桌子上堆着一堆东西。
没有给他泡咖啡,我走上前去,他讨好似的把密味的包装盒递上来说道:“设计了几款,你看看喜欢哪个。”
我冷着脸问他:“谁给你的,浪费。”
似乎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,陈郴指了指白建峰。
“你给他这么多包装盒做什么?”我质问白建峰。
“我把你们柜台里的蛋糕都买了。”陈郴不问自答。
“那请问你是堂食还是外带?”
“外带。”
“那你就带走啊。”
“包装盒脏了。”
我一时语塞。
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,没看他设计的那些图案,直接拿过那一厚沓包装盒丢进了垃圾桶。
“你干什么?”
“帮你收拾了啊。”我笑着说道。
“也就只有你敢扔了我的画。”他无奈地看着我,“咖啡不要了,我有事先走了。”
“那您慢走。”
挂在门口的风铃响了一阵,他走了,我把他气走了。
“你和他置什么气?”白建峰刚打扫完卫生,不理解地问我。
“不知道。”我随口回答。
“二环以内的房子给你说买就买,我什么时候能傍上这么一个大款,我就是跟了男人我也愿意。”
我斜着眼睛看向他。
啊,对了,事情的矛盾就在这里,我被白建峰的话提醒,又从垃圾桶里小心翼翼地把那一沓纸盒捡回来,扫去上面的灰尘。
一切问题,都是钱的问题。
我知道他是喜欢我的,十分认真的那种喜欢,是我熟悉过的认真。可是这样一来,这种过了头的认真就意味着,我不得不和他在一起,除非我的良心能够让我心安理得地接受他所有的馈赠。
我相信这份价值不菲的礼物能够让他战胜一切阻碍,他太厉害了,想要的东西没有不能拿到手的。
他凭什么?
我不甘心地看着包装盒上的图案,一组猫狗系列的,一组中国新年系列的,还有一组是蛋糕系列的,都很精致。
嗯,真香。
我不在乎钱,可我喜欢钱,同时我又不想自己的心就这样简单地被金钱收买。
所以我还得好看地去挣扎。
唉,这个世道怎么就如此艰难?
“他画的这些还挺专业的,他是干什么的?”白建峰问道。
“我也不知道,我就知道他干过编辑,还出过书。”我老实回道,回答完我就沉默了,白建峰问得对,我才发现我对陈郴基本上一无所知。
而我居然喜欢他。
真有够滑稽的。
第二天陈郴再来的时候,我把包装盒摊开在他面前问道:“多少钱?”
“嗯?”他不解地看向我。
“我买了。”
“都被你扔了,说明我设计的不好,就不要钱了。”
他在和我置气吗?
“嗯……”我还想说些什么挣扎一下。
“一杯蓝山。”
“哦,好。”
我泡好咖啡端到他面前继续狗腿:“您看价钱还有商量的余地没,上次是我不对,我给您赔礼道歉了,您大人不记小人过,我们店这最近过年了,确实需要换一批包装,您就高抬贵手。”
一开始他还挺严肃地喝着咖啡,听着听着就没憋住笑了起来。
“那我想约你出去。”
厚颜无耻。
“好的,没问题!”
我和徐露交代了几句,解下围裙,跟着他出门,进了地下停车场。
“您说,咱去哪儿。”
“去开房。”
“嗯?”
“去红寺湖。”
“哦。”
红寺湖是我们这儿挺有名的一个风景区,就是离市区挺远的,他一路上没有再说话。开了差不多两个多小时,我们终于到了红寺湖。
湖边气温比市中心低很多,我裹着羽绒服在这个光秃秃的湖边上冻得像个傻子。
“你冷的话,我车里有暖贴。”
“你怎么还带着那个?”
“想着要和你出来,就提前准备了。”
“那你是不是还带了避孕套?”
他喉结滚动了一下,点点头,发出了一个单音,“嗯”。
滚!
“是你先不正经的。”他说得一脸淡漠。
“我也跟着你出来了,这个包装图案的事儿……”
“那我说的事儿,你考虑的怎么样了?”
“这两件事儿……呃……有什么关系?”
“如果你要是不同意……”
“房子我退给你,过户钱你自己负责!”我立即截断话头。
“还是你的,”他看着我说道,不知怎么的又冷下一张脸,“我说过要对你负责。”
“那我的处男也太值钱了。”我小声逼逼着。
“不过我觉得还是你太亏了,不合适,”我又大声逼逼起来,“你要是不愿意出过户的钱,大不了我来出就是了。”
“那我们的生意怕是没得谈了。”
“你什么意思?”
“如果你愿意在一起,你是我的伴侣,我的设计随便用。”他说着,然后点了支烟,“如果你不愿意,我的画不想给你了。”
“你怎么这么小气?”我撅起嘴,“好歹以前还是我老板,这点事儿这么计较。”
“亏你还记得。”
“我当然记得……”想起以前那段峥嵘岁月我突然伤感起来,我喃喃着,“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的……”
“田臻。”他看向我,我深吸了口气,鼻尖有点泛酸,眼泪怎么说积起来就积起来了,我用袖口擦擦眼睛,结果发现袖口居然有了水渍。
唉,我怎么这么爱哭。
“以前你也是,一个人跑到荒郊野外,然后……”他眨眨眼睛,“背地里偷偷哭的么?”
“没有哭。”
“你流眼泪了。”他软下声说道。
“我没有。”
我想起来那个眼泪砸到礁石的早晨,我们在一起看海上日出。
“唉。”我心里忽然有些难过。
“我知道你那天为什么没有答应我,”陈郴沿着湖边的小路走着,野外风很大,他撕了片暖贴给自己贴上,然后吸溜了一下鼻涕,我觉得他好滑稽,“不过我也很奇怪,你为什么会答应我开房。”
“我有好多问题要问你。”
他转过头,似乎就在等我这句话,他了然地笑了笑,牵过我的手,放进自己兜里,“你的手可真暖和,你问吧。”
“那么第一个问题,”我定了定神,他的手指在抠我的手心,他可真骚,“你为什么分手?”
他站住了,我也站住了。
我盯着他,目光灼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