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花样年华》第四章
【4】
“没别的事的话我就走了,”家森一边背上琴盒一边回头确认道,“罐头,纯净水,泡面,火腿,苹果,还有别的么?”
黑川摇摇头,然后把脸从电脑上抬起来说道:“没了。”
“那我去超市演出结束后给你带回来。”家森说着关上门,离开了。
关门声让黑川心里也跟着“砰”了一下,眼神不自觉地闪烁过一丝落寞。自从习惯身边有一个人以后,虽然一开始自己还会嫌弃,感到厌烦,为家森有时的离开松一口气,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,竟然面对空荡荡的家里,自己居然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孤单。
然而这种感觉又不会说出口,黑川继续盯着电脑,却发现怎么都看不进去。
叹了口气,这种令人厌烦的孤寂再一次找到了他,黑川拉上了窗帘,突然就觉得房间里有些冷。走到厨房烧上开水,泡了一杯可可。然而在等可可冷却的时候,黑川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,意识到事情不对劲,他立即拨通了家森的手机。
接到黑川的电话时家森正好等到公交车开过来,一边接听一边投了币,却听到黑川要他回去。
“这是我这个月第一次工作,已经和超市说好了,我赚点工资没你那么容易。”家森咽回去了那句“你好歹替我想想”,每次黑川说的话,自己的反驳向来都没什么用。
然而等了一会儿那边也没有回话,家森挂断了电话,就在公交车要合上门的一刹那,他还是选择返回黑川家中。
肚子里憋了满满的抱怨,噘着嘴上了电梯,家森又试着回拨了黑川的电话,却没有人接。其实刚刚在公交车上接到电话的时候家森便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,黑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真实,一种大祸临头的恐慌让家森后背发凉。
掏出钥匙打开门果不其然看到黑川晕倒在客厅,敞着大门,捂住口鼻,上前拉开窗帘打开门窗透气,接着家森又把黑川扶到沙发上安置好,等了一会儿才看到黑川醒过来。
“你醒了?”家森跪坐在沙发旁担忧地问道。
然而黑川的意识还没有清醒过来,他冷漠地看着家森,过了一会儿才用发抖的声线问道:“你回来了?”
“告诉你要检查天然气的开关,尤其你还忘记关掉了燃气灶。”家森说着看了眼手机,是超市那边打来电话催他,抬头看见黑川正盯着他,家森抿了抿嘴,接通了电话。
看着家森向超市道过歉,黑川突然说道:“我开车送你过去吧。”
“可是你……”咽回去了后半句话,家森重新背好琴盒,跟在黑川身后出了门。
“你真的没事了,头晕不晕?”家森扯过安全带系好,接着问道。
“没事了。”黑川一脚油门将车开出了地下车库。
家森惊慌失措地紧紧握住上方的把手,看见黑川一个甩尾,将车拐过了街道。
演出倒是没有耽误,不过当家森在椅子上坐定的时候,双腿仍旧有些战栗。甜甜圈洞四人组各自安静地在原地坐好,除过家森,其他六只眼睛齐刷刷地看着黑着脸的黑川,黑川也看着他们。
“我们,开始吧。”卷真纪小声的出声提醒了众人,大家这才手忙脚乱地摆好姿势,翻开谱子。
黑川看了一会儿,正打算转身离开,勇士斗恶龙的旋律突然响了起来,于是不知怎么的就看完了全场。等到四个人收拾好所有东西,别府和家森归还了椅子,背上琴盒的时候,五个人突然尴尬地站在原地停止了动作。
愣了一会儿,所有人都盯着家森,这时候别府打破了尴尬的局面说道:“谕高,你今晚还是不回来的吧?”
“突然觉得更尴尬了是怎么回事。”雀小声嘀咕了一句,然后以极其短暂的速度笑了一下,继续瘫着一张脸。
“那我们就……”真纪拽着雀打算离开。
“吃个晚饭吧。”黑川突然开口说道。
“唉?”家森惊愕地看向黑川。
“越来越尴尬了,噗。”雀嘀咕得更小声。
“有人要喝酒么?”在商场附近找了个餐厅,刚落座之后黑川便这样问道。
四个人齐齐摆手,黑川点点头,将菜单推过去继续问道:“想吃什么?”
“我们不会连回去的公交车钱都没有了吧,我这个月的话费还欠着没充。”雀小声问道。
“不会的,顶多就是……”真纪说到这里停了下来。
“被赶出去,然后再也没办法在附近找到工作,嗯,仅此而已。”别府默默地补上了最后一刀。
“牛排吧。”家森打开菜单说道。
“有个人疯了。”雀眼睛瞟向菜单,“我也要牛排。”
“我在节食中……”真纪接着说道,“牛排吧。”
“那个,”别府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家森说道,“牛排还是要配红酒喝才好吧,连红酒都没有的话……我也要牛排好了。”
“五份牛排和一瓶红酒,还有沙拉和……”
“蛋糕。”家森补充道。
“嗯。”黑川合上菜单说道。
“人就是因为放不下面子才会制造尴尬,然后用另外的尴尬来打破尴尬。”真纪突然说道,“抱歉,说了自以为是的话。”
“不,我不介意。”黑川笑了一下说道。
“要么是所谓的自尊心受到伤害,要么是自以为看得要紧的利益受到伤害。”真纪看着黑川的反应,继续大胆地说着,“谢谢你请我们吃这么贵的牛排。”
“谢谢。”剩下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向黑川点头道谢。
“原本就有这个打算,听了一下午你们都演奏,我非常感动,”黑川说道,“而且今天中午如果不是家森的话,我可能现在连坐在这里的机会都没有,发生了一些状况,除了感谢你们的演奏之外,也想感谢他。”
“不,没什么,”家森盯着不远处的桌角发了会儿呆,突然抬起脸摆出一副营业性的笑容说道,“我应该的。”
这个笑容让坐在家森正对面的黑川心里惊了一下,他将手边叉子的位置摆正,然后点点头。
没过多久牛排便送了过来,五个人在一起聊了聊音乐,接着说道黑川最近在开发的APP,全程话题中再也没有提到任何家森与黑川之间的关系的事。
分别的时候,剩下的三个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再问家森的去向,家森跟着黑川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。
夜晚的停车场里十分安静,黑川坐进去很久都没说话,家森开了音响,into the rain的曲调舒缓地在空中弥散开。
黑川伸过手,覆上家森的手背,轻轻地开口。
“谢谢你。”
-TBC-